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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不清年齡長幼,只能按著個頭高矮排資歷大小。

公儀酒因為有個智比常人的酒鬼爹,所以依著酒鬼爹的英明指示。比個頭那天,實打實的塞了幾雙厚鞋墊,硬是讓看著小蘿蔔般的公儀酒,一躍成為西柳巷的一眾毛孩子的頭頭。

後來幾年都還好,你長我也長,個頭沒什麽太大變化。

可後來就不行了,任憑公儀酒塞多少雙鞋墊子,那些個曾叫她老大的毛孩子,一個個的都長超過她,然後憑借身高優勢頗為‘友愛’的揉搓她的頭發,其中以這廝小宋為最。

這是挑釁,紅果果的挑釁。

公儀明昭實在瞧不上他家女兒齜牙咧嘴炸了毛的模樣,遂親自畫圖命人做了雙超時代的高跟鞋。

翌日,她翹著尾巴,得意洋洋的穿著那雙鞋在眾人面前轉了幾圈。眾人目瞪口呆之餘,再次表示敬佩和臣服,她才算消停。

當然這期間,關於穿這高跟鞋險些崴了腳脖子這事,這裏就不提了。

因為那衣服過於肥大,他這一提一拎,衣領直蓋過公儀酒的頭,公儀酒自覺掙紮不了,遂垂頭喪氣並著四肢無力的放棄了。

這場景在別人看來就是:一個長相俊美面色陰森的年輕男子,提著一具無頭屍體輕飄飄的飄走了。

夜半三更,還未睡覺圍著篝火海聊的人,不甚在意的回頭,猛不丁的瞧見這一幕,均是渾身發抖,臉色劇變。

自此富陽城外鬧鬼這檔子事就沸沸揚揚的傳開了,且都傳的有憑有據,形態可述。

公儀酒上了車一改頹廢瞅準機會,以平日少見的伶俐快速往車廂外爬。

小宋笑瞇瞇地眼瞅著讓她爬,只等她馬上爬到車門了才伸手往裏一推。再利落的爬上車往在車門口一擋,長手長腳像個四腳蜘蛛一樣,把車門擋個嚴實。

“你!”公儀酒齜牙咧嘴,瞪圓了眼珠恨不得撲上去一口咬死他。

只不過,此刻公儀酒的頭發散了,衣帶松了,瞧著沒有半點氣勢。反倒像一只打滾鬧脾氣的貓兒,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拿個草棒子再逗逗她。

“我。”小宋挑著眉毛一臉的得意和挑釁,穩穩地擋在車門口半點不讓。

而這期間,跟著公儀酒身邊當護衛的荊一,利三兩人連眼皮都不曾擡一下。

☆、小宋(二)

之前沒見著他的時候,還能想起些他的好。

這一見面,舊恨又添新仇,公儀酒就給點著的炮仗一樣,嗶嗶啵啵,張牙舞爪的沒個消停。

縱然,她之前也是憑著酒鬼爹出的陰謀詭計,才成為西柳巷的頭頭的,可她好歹也當了這麽些年。偷雞摸狗,打架鬥毆,哪次她不是身先士卒,打頭陣。

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?沒有苦勞也有疲勞吧?

他怎麽能趁她禁足在家,就肥了膽子謀朝篡位了呢?虧她還封他為狗頭軍師,小宋這廝真真沒良心!

長江後浪推前浪,前浪早晚會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。江湖始終是年輕人的江湖,頭頭這位子早早晚晚是要讓出去的。

這些道理公儀酒都明白,可關鍵就是這一‘讓’字。

主動‘讓’出去的,則體現了一個前輩關愛後輩的風度;被動讓出去的,就未免顯得勢弱無能。

酒鬼爹說風度和氣度是一個人內在修養的體現。

在外,公儀酒一向標榜風度和氣度,來體現出她那點‘分外’良好的內在修養。與其被難看的趕下臺,還不如自己自覺退位。

再說毛孩子都大了,為了娶媳婦的事都愁得一頭的疙瘩,哪還有心情去玩什麽小孩子把戲。

遂三查五巡,把西柳巷新一代小蘿蔔都瞧了一個遍,打算從中尋一個繼承者,來承她大業。可一圈瞧了一個遍,楞是沒找到一個像她幼時那般聰明睿智,英武不凡的。

也曾想過從家裏的兄弟姐妹中挑一個。奈何偌大的公儀家族這代就產了她和大哥公儀瀾這兩個丁。

大伯的小妾娶了一房一房又一房,努力播種了一宿一宿又一宿,可繼難產生了公儀瀾的正妻死後,楞是沒再添個。這產量基本上算是絕收了。

她酒鬼爹根本就不要指望了,小時候因著給自己找後娘這事挨揍的場景還記憶猶新,她還不想讓那慘痛的記憶再次成為現實。

為了給家族延續香火,她大哥早早的加入播種的行列,但成果亦不甚明顯。好容易懷了一個,還悲摧地慘死在後院爭風吃醋的內鬥。

時不我待,沒等公儀酒規劃好退位讓賢的大計,酒鬼爹就以種種理由把她困在府裏,再不能隨便出入。

然後小宋這廝就趁機造反,轟轟烈烈地把她公儀酒給推翻了,且放出話:凡是跟了他小宋的,他保證都能娶到媳婦,且外贈豐厚彩禮一份。

當時被拘在府裏的她並不知情,撿著酒鬼爹和大伯外出查賬的時候,悄不拉聲的摸到後門準備出去轉一圈。

手還沒摸到門把,就被一旁虎視眈眈的荊一,刑二,利三他們給嚇回來了。

失敗是成功他娘親。公儀酒猜著一個娘親一次不一定就能生出成功來,不甚在意地縮回手,再接再勵的尋思著再從哪裏出去。

刑二估計是看穿了她的不死心,面色淡然的說道:“女郎,從今兒個起不必再費心您的一幹部眾了?”

公儀酒側目回頭:“為毛?”

“因為有人造反推翻了您,又選了新頭頭。”

“什麽?”公儀酒瞬間炸毛,“是誰?老子和他拼了!”

荊一笑瞇瞇地在一旁幫腔:“正是您竹馬的小宋。”

公儀酒擼起袖管,一副誰也別拉我,我要找小宋拼命的架勢。

“哎呀。”沈默良久的利三忽然叫道,“小宋最近好像是去了坵地,一時半響的怕是回不來了。”

隨後因為上門求親的人愈來愈多,令人郁悶煩躁的事也是一件接一件,而這件事也就漸漸被拋諸腦後。

直至此次再遇小宋,並再次被他明目張膽的羞辱。

舊恨再添新仇。唔,可定得拼個你死我活的。

“我才走了個把月,你就離家出走輾轉了幾個地。怎地,這次又想往那兒跑?”小宋依著車門坐下,為了防止公儀酒逃跑,還卑鄙的把兩條腿橫在門口。

這話說的怎麽就給她故意躲著他一樣?

公儀酒得承認,小宋臉皮子的厚度是和他的年齡成正相關的。這些年她光顧著長腦子了,根本沒想起臉皮子這茬,是以她和他一比,那臉皮子薄的給餃子皮一樣。

公儀酒想了想,臉皮沒他厚,個子沒他高,手腳沒他長,力氣也沒他大。要和他打起來,真真一點勝算沒有。

好馬不吃回頭草,好漢不吃眼前虧。況且古人也雲過:君子報仇十年不晚。那女子報仇二十年也不算晚!

當下心裏有了決定。仰頭往後一躺,車裏兩個軟枕,她枕一個,懷裏抱一個,再挑起腳尖把被子往身上一蓋。

這陣仗是要睡覺了?!

小宋楞了。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睜的溜圓,顯然沒料到她就這麽簡單放過他,就這樣簡單的睡了。

半響,小宋慢慢靠近裹得給豆蟲一樣的公儀酒,瞇起眼睛笑得十分的不懷好意。“阿酒,你就這樣睡了?難道不怕我做點什麽?”見公儀酒不理他,挑起一撮頭發開始搔她的鼻子,“阿酒,你我這樣過了一夜,就算什麽不做,也只怕再沒別的男子敢娶你了。”

按著公儀酒的頭就不讓她躲避,詢詢誘道:“你不若從了我吧。保你吃好玩好,西柳巷的頭頭還是你當,如何?”

公儀酒睜眼,皺眉立目:“怎地睡上一覺,就不敢娶我了?那樣的男子不要也罷!”

“你和我這樣睡了一夜,旁人看著肯定想著我占了你便宜,壞了你的名節。只怕除我之外,再沒人願意娶你了。”

“這就算占便宜了?這樣我就嫁不出去了?”公儀酒的眉毛攢一起,一臉費解,“比起幼時我看了你尿尿的樣子,我覺得這一起睡覺實在不算占神馬便宜。”

看到某個人臉色黑紅一片直冒騰騰熱氣,公儀酒很是心滿意足。拉緊了被子準備睡覺,想著今夜總算能安寧些了。

不料,惱羞成怒的某個人,把公儀酒往一邊一掀,劈手奪過她抱在懷裏的枕頭,像個負氣的小孩,背對著公儀酒再把被子往身上一纏,裹得像個大號蟲繭。

公儀酒直楞楞地躺那裏,半響沒回過神。

☆、黑店

昨晚那被子被小宋裹得嚴實,連片被角角都沒分給她。公儀酒無奈之下 ,只能縮著身子,勉勉強強的睡了。

可誰能告訴她,為毛醒來就看見小宋頭發淩亂,面帶菜色,一臉怨念盯著她看。

其實按照昨晚那個場景,戲本子裏最後都會演變成,男女情意綿綿的相擁而眠。

而現實中則是,睡夢中的公儀酒大發雌威,分外彪悍的把某個人踹一邊去,還順便霸氣的奪回了那條蠶絲薄被,裹在身上連個邊邊都沒讓他摸著。

可憐的小宋委委屈屈地縮在馬車一角,淒慘的感嘆:以前只是聽說她睡姿不好而已,他著實沒想到是這麽個不好法。

托小宋的福,公儀酒他們早早地起了,當天頭個進城的。

據說各城為了增加財政收入,外鄉進城需交錢。但這又怕打擊了百姓們進城的熱情,遂當官的聚在一起想了一個法,每天前十名進城的可免收進城費。

公儀酒掐著手指算了一下,她一行不算隱著的刑二,共三人。小宋那一行,算上趕車的車夫,隨身小子,專管端茶送水的丫鬟,共四人。唔這就占了十分之七。要是按著平時這得花上七個人的進城錢。看不出來,小宋還是個省錢的好手!

對小宋而言,這委實是個誤會。昨天眼瞅著公儀酒他們一路出城,直奔長陵方向,便一路尾隨尋思著如何‘巧遇’。可公儀酒等人的行路速度實在太快,實在太考驗車夫的技術。而小宋又一直猶猶豫豫地下不了決心。

車夫一路上忍了又忍,正待下決心來記狠抽,直超他們的時候。他們又一陣風的快馬揚塵,讓他們幹吃幾口泥塵。

昨晚好容易依著心思見著了,可某些人的彪悍的睡姿實在不敢恭維,一向註重外表容儀的小宋擰著眉毛硬撐著沒睡,便是想著早早地進城找個地好好洗洗睡睡。

富陽是個小城,按區域是歸屬長陵管轄。但現任富陽城主一心想自立圖強,不願附屬長陵,這些年倒也有些成績管理的有模有樣的。

街道兩邊早早就有人擺上了攤子,琳瑯飾品,吃食巧藝,應有盡有。

公儀酒頭次起得那麽早,自是頭次見識晨間的集市,聽著商販的透著勃勃生機吆喝聲,心裏十分的歡喜。掀著車簾,眼夠著往外看,身子都探出去小半個。

正看著那個攤上擺著些精致的頭釵玉帶,身子猛地被人環腰一拽。

公儀酒直楞楞地瞅著小宋,想從他臉上找一星半點子慚愧或是羞澀。

但她失望了,小宋神色自若的抱著她,期間不曾有半點羞愧之色。

“我覺得你可以略微的松開些,畢竟我還是除了十歲以前坐過我爹的膝蓋,再沒坐過旁人的單純女子。”公儀酒覺得這些年真是越來越不濟了,就這麽點事她居然就覺得不好意思了,居然悄不拉聲地臉就紅了。這要擱在小時候,別說坐他懷裏,就算爬到他頭頂上坐著她也不會不好意思,“再說,你這樣子讓人瞧見了還以為你在吃我豆腐。”

“這關單純不單純什麽事?”小宋眨巴著漂亮的桃花眼,一臉的詫異,若看得仔細些,還能發現眼中隱忍的笑意。

言罷容顏一整,硬整出一絲絲的大義凜然出來:“我松開些你肯定坐的不穩當,還是緊著些吧。”他原本還想說:你我相識多年,就算是臭豆腐也早該吃完了,莫再提什麽豆腐不豆腐的事。但一想這話和他面上嚴肅的表情不太相稱,遂忍著遺憾默默咽回肚裏。

公儀酒聞言趕緊搖頭:“無妨無妨,我自打出生就比別人會坐,再沒有比我坐得穩的了。”

小宋斜睨了她一眼,環在她腰上的手毫無預兆的松開了。

公儀酒原想著還會費些口舌,實在沒料到他就這般放開了。猝不及防之下,身子往後一倒,雙手下意識的要抓些什麽。

被揪住領子的小宋,笑瞇瞇地俯視著公儀酒,一雙眼睛亮的給見到雞的黃鼠狼一樣:“剛才某個人還說,打小就比旁人坐得穩當,原來就是這個穩當法。”

“郎君,前面有個客棧,要停否?”門口的車門恭謹地問。

“停罷,好好休整一番再上路。”車內黃鼠狼已正襟危坐,一副正人君子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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約莫是覺得之前占了上風,小宋清洗過後也不大睡得著了,滿身清爽的坐在公儀酒的屋裏歡快地吹小曲。

公儀酒在心裏默念了聲:殺生是罪孽,才帶著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般地微笑面對小宋:“縱然這‘天’字號的房子貴些,我覺得就算我們一人一間也是住得起的。”

小宋躺在榻上翹著二郎腿,表情很愉快:“誠然,是住得起的。”

公儀酒覺得自打遇上小宋,她的忍耐力給春季的玉米似的‘噌噌’地往上長。詢詢善誘道:“既然住得起,你我又何必擠在一間。我現在雖然在旁人看來是個男子,可這殼子卻實實在在的是個女子。男女有別……”

小宋攔手打斷:“正是因為你現在女扮男裝,我才和你住一起。才免得有心人懷疑。”

公儀酒詫異地摸著臉,頗為憂愁的喃喃道:“莫非我的容貌已出色到成傾國傾城的禍水型,女扮男裝也不能安穩麼?”

小宋:“……”

公儀酒有個毛病,若是白天吃得不夠分量,夜半一準餓得睡不著。本來奔波一天就不曾好好進食,好容易到了客棧,便想著好好吃一頓,小宋這廝死活不同意,只幹吃了些自帶的幹糧糕點。

是以悉悉索索摸黑的起身準備出去尋食。一雙眼映著如水的月光,在黑夜裏看亮得給黃鼠狼似的。

“何以目光灼灼似賊也?”黑暗中突兀的響起一個男聲,直把公儀酒嚇得一哆嗦。

撫著胸口半響才順了一口氣,壓低嗓子嘟囔:“人嚇人會嚇死人的!”

小宋這廝硬要留下,公儀酒拗不過他,就讓他睡外間的小榻,“你怎地還沒睡?”

小榻的小宋忽然起身撲過來,捂著公儀酒的嘴。公儀酒下意識的掙紮,小宋伸手抵唇:“噓……”

屋門映著月光隱有人影閃動,有人切切私語,約莫是之前迎客小二的聲音:“剛才好似有些聲音,是不是還沒睡?”

“管他睡不睡的,今晚只叫他們有去無回。”

然後被小宋捏緊了鼻子的公儀酒一雙眼瞪得溜圓,真真的瞧見門低下面散進幾縷薄薄的煙霧。

難道這是個殺人劫財的黑店?

公儀酒覺得自己最近黴運當頭,走哪兒都有殺人越貨,攔路搶劫的。

☆、長陵

托小宋的福總算能穿件合身的衣衫。公儀酒扶了扶頭上的飛雲冠,理了理身上才買的藍錦袍,心情很好的掀開車簾看外面的風景。

一支纖白素手,扯著車簾狠狠一放。

公儀酒也不生氣,只瞇著眼睛,對著那人笑得見牙不見眼。

對面那人,雲鬟霧鬢,素面丹唇,斜飛入鬢的眉毛下,一雙桃花眼含情帶怨,顧盼生姿。那模樣竟與小宋有七分相似。

“不許笑!”聲音清越略帶磁性,很有些蠱惑人心的意味。可分明是小宋的聲音!

公儀酒笑容不減,虛情假意的感嘆:“唔,小宋妹妹,你不但容貌與你哥哥相似,連聲音也是。”

男扮女裝的小宋瞪著笑得很是歡暢的公儀酒,忽然揚起嘴角,側身倚到公儀酒的身上,細著嗓子嬌滴滴的對著她的耳洞吹氣:“哥哥那般英俊偉岸的男子,豈是奴家可比擬的。九郎,取笑奴,奴不依~”

他那句帶著尾音的不依,如帶著鉤鉤的尾巴,直搔的公儀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。

昨晚小宋打算英雄救美來著。為了讓‘美人’的把他英雄的形象記得更深刻些,小宋打定主意,不到最後絕不出手。

然而,世上總有意外和始料不及這回事。

眼看著壞人要進來了,眼看著他要出手了。

這千鈞一發之際,忽然他專門負責端茶送水的婢女,如救世女俠一般,三兩下就把門外幾人揍得爹娘都認不出的豬頭臉,末了還麻溜的給拴螞蚱一樣綁了一串,恭恭敬敬的送到他面前。

屋裏小宋正襟危坐面帶微笑誇讚她幹得好,內裏咬著袖子暗恨。

被逮著串成螞蚱的幾個壞人,很有德操的說:“我們是不會說的,就算你折辱我們,用刑折磨我們,我們也不會說的。”

公儀酒和小宋見他們說得很堅決,便尋思著不把他們怎麽一下的話,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,也實在對不起他們這一番鏗鏘豪言。

遂令荊一他們把他們的衣服剝幹凈,掉在城門上,以便富陽百姓全方位觀賞。最重要的是,幾人身上還各寫了幾個字,上書曰:我是壞人!我是采花賊!我是賊匪!

關於這路劫匪,小宋的猜測是,約莫是他在坵地得罪的宵小。一路追著到富陽來報仇。

坵地和富陽隔了一千多裏路,這些宵小執著地追了這麽遠。唔,果真罪的狠了些。

為了有個清凈的旅途,公儀酒想了一個狠招,只是想著小宋約莫會有些不太樂意。

畢竟在西柳巷當過十來年的頭頭,魄力這東西還是有些的。

附耳對小宋如此如此,這般這般的交代一番。

小宋的臉色果如七色彩虹一般的把各個顏色都上演了一遍。

小宋原先是想反抗的,但見公儀酒眼睛一瞇,琥珀色的眸子裏閃著刀尖子般的冷光。

迫於她的淫威,小宋一時軟弱,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。

小宋臭著張臉,一會拽拽領口,一會松松腰帶,再要麽扶一下胸口放的兩個饅頭。

‘啪’,公儀酒伸手打了下他那雙胡亂撓的爪子,有模有樣的訓斥道:“哪家的女子會像你這般?端莊,端莊,端莊。就像我這般的端莊!”

小宋緊著臉,皮笑肉不笑的回道:“鄙人眼拙,實在沒看出來您老端莊在哪裏。”

長陵。

青磚累危墻,朱漆點高樓。

都說懸中西京,上至達官貴人,下至商販走卒均是衣冠儼儼,類盛世君子。而這長陵竟也不遑多讓。

一路進城,所見者,面色淡泊進退從容;所聞者平和淡定條理分明。公儀酒撩著車簾,一臉的驚嘆。

“啾……”趕車的車夫勒著馬猛地一緊,不只是車上的人,連馬都有點猝不及防,前蹄一拋,仰起身子一陣嘶鳴。

扒著車窗眼瞅著外面的吹糖人的小販,眼都舍不得眨一下的公儀酒差點一跟頭栽下去。

小宋妹妹,雙手扶頭,生怕哪個插得不甚牢穩的釵子掉下來,還得重費一番功夫。

話說小宋這人吧,一貫脾氣就不怎麽好,如今委屈成這光景,那脾氣就更不好了。眉頭皺得能夾死個蒼蠅,饒是這般狀況下,還不忘出手搭救一把車窗上在栽與不栽間徘徊的公儀酒,頗有些火氣:“何事慌張?”

公儀酒坐定後原本是要答謝的,可見了他那張棺材臉,又默默將話都咽回去了。

私以為以小宋的姿色就算板了張棺材臉,也是一張做工精細才點完朱漆的棺材臉,對公儀酒而言威懾效果不大。

只是難得見他有這種正經八百的神情,公儀酒實在不好意思打擊他。

回應他的是一聲賽一聲響刺耳的嚎叫聲:“哎呦,我的腿喲,哎呦,我的腿喲……”

公儀酒單手捂著耳朵,挑起門簾子就看見離馬車一丈遠的地躺一個黃發粗衣短褐的老丈,正抱著腿哀哀嚎叫。

介是,出了車禍?!轉頭看看還捏著鞭子的很是茫然的車夫,無聲譴責:你不是有駕車資格證麼?!該不是方便就業辦了個假的吧?

車夫囁嚅:“我不曾撞到他。我十歲便可駕車,車子距他且有一丈,他便自己……”

“豎子!爾敢汙朽。”老丈一聲暴喝,成功地壓制住了車夫的未盡之言,“車不曾撞到,朽怎會撲倒在地,摔傷了腿。”

圍觀的路人也是指指點點:“唉……世風日下,人心不古喲。撞傷了人竟還詭辯無錯。”

“看這車子不是一般人家。這匹夫莫不是仗著主人的寵愛庇佑的嬖人?”

“如此,其主人只怕也是德行相類。”

這個時代,人們可以暢所欲言,言辭無忌。一個人,一件事的好壞判定,基本就來源於大眾百姓的評價,因此社會輿論在當代有很大的影響力。

公儀酒傻眼了。與一臉委屈莫名的車夫一同大眼瞪小眼。

車內的小宋聽了,眼角一挑,露出抹玩味。衣衫發髻稍一整理,掀開簾子人們就看到一張宜嗔宜喜、容色驚人的一張臉來。

☆、老丈

“戈,扶起老丈去醫館。老丈年紀大了些,眼神不好,約莫是沒看見車子。且不論撞沒撞到,治傷要緊。”

小宋細著嗓子講的這番話,十分的進退有據,溫婉可人。公儀酒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,看向小宋的表情有些驚悚,同時在心裏默默遺憾:小宋沒生成個女子,實在是可惜了。

老叟聞言眼珠一轉,那狡黠的模樣竟與公儀酒像了九成半,抱著腿哼哼唧唧的應道:“還是女郎軟心腸哦。”言罷瞅了瞅公儀酒與車夫二人,小心揉腿顫顫巍巍的站起來,粗喘了一口氣,像是費了極大的力氣。當然途中車夫幾次欲扶,都被擋回。

“老而人惡,似女郎這般的少矣。”語氣一轉,“不敢耽誤行程,予些錢財便可。”

公儀酒想著小宋若真是個女子,說不定真會被這老丈打動,沖動之下,甩手就予他幾金。

她本來也想掏出些錢,以示慷慨。摸摸袖袋,唔,比臉還幹凈。

“如此……”小宋垂首蹙眉,顯得很為難。

一直觀察他神態的老丈,表情有些焦慮:“女郎風塵仆仆,必是趕路急矣。朽不敢耽擱,自去就醫即可。”

“戈,取二金予老丈。”小宋妹妹唇畔的笑愈加溫婉。

得了錢財後,起先那老丈扶著腿走得甚是艱難,眾人看了都有些不忍。可離了馬車遠了,那老丈竟直接飛奔起來。

公儀酒瞠目。這老丈的腿不但沒有傷著,竟比旁人還分外好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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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廢棄的宅院門前,站了一個眉清目秀,身姿挺立的風流少年郎。

公儀酒站在門口,仰頭瞅著門梁上搖搖欲墜的門匾,十分專註。以小宋對她的了解,估摸著是在猜那匾幾時掉下來,。

響午,太陽當正。春夏交替,朦朧有些熱意。嫌日頭嗮人的小宋妹妹,躲在車裏,揉揉胸口放著的兩個饅頭,神情很是不耐:“到底是不是?你倒是吱一聲啊。眼瞅著塊爛門匾作甚,梗著脖子旁人還以為你落枕了呢。”

公儀酒轉頭瞟了他一眼,臉上有小宋少見的姑且被稱為‘愁苦’的表情。

“你說我娘親怎地就姓儀呢?單看這姓氏,不知道的還以為‘儀’是我們姓氏的祖宗。”說到這裏頓了一下,“我爹娶了她可不就是當祖宗伺候著的。”

晌午,太陽當正,春末夏初,初初有些熱的苗頭。馬車套的那匹馬,拋著蹄子,打著響鼻,很是躁動。馬車上的人亦如是。發髻斜散的不像樣子,撈著袖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扇風解熱。另一只手也沒閑著,一會扯扯領口,一會抓抓胸口的饅頭。

公儀酒見他實在難受,十分自然地替他掏出來,但看清手裏的物什,不由驚道:“你塞的不是饅頭麼?怎地變成蘋果了?”

小宋因著她的突然襲擊,僵硬的不知作何反應,只那張曾被公儀瀾譏諷為千尺城墻的俊臉,很是罕見地紅了一紅。

說著,公儀酒撩起他的袖子擦了一擦,又十分順手的咬了一口,“咦?你臉怎麽這麽紅,是不是起燒了呀?”

小宋眉峰一蹙,漂亮地桃花眼一瞪,表情很有羞憤的意味:“出了城你就一直睡,醒時嚷著餓得兩個肉饅頭,你以為是從哪裏來的?”

公儀酒默默垂首,半響才幽幽嘆道:“那饅頭你是貼身放著的吧,怪不得吃的時候,外面的皮子有些鹹苦,還伴著些許風騷地香氣。”

言罷姿態優雅且瀟灑地將啃剩的蘋果核,隨手那麽一扔。

“哎呦,這是哪個沒長狗眼的扔的核核。”馬車左手邊的巷子裏,一聲喝罵聽的有些耳熟。

不過這時間誰也沒空理會。小宋神態誇張的在眉骨下搭了個棚,朝那條巷子望了望,轉頭表情很認真的對公儀酒說道:“你剛才扔的蘋果核,約莫就是那個方向吧。”

小宋這廝,深谙有仇不報非君子這個道理,並且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句話作為處世守則。今兒個逮著機會,可不得立馬立的報覆回來。

公儀酒也顧不得計較他的幸災樂禍,麻溜地鉆進車裏扯開被子蒙頭裝睡。

小宋:“嗤……阿酒,天熱,莫要悶壞了。”

“別和我說話,我睡著了。”公儀酒在被子裏含糊應道。

巷子裏走出個黃發老叟,一手捂頭,一手捏著核,依稀瞧著是個蘋果核。

小宋見那老叟氣勢洶洶,桃花眼一瞇,面上表情莫測的給得道高僧一樣。

近了,那老叟也看清人,反而有些躊躇。可不就是之前那位被“撞”的老叟麽。

“呵呵,怎地這般巧,竟又在這裏遇見女郎。”

小宋含蓄一笑,直盯著他的腿看,並不答話。

“呵呵,咱這長陵的大夫就是不一般,這傷筋動骨,換了別的地,怎麽著也歇個一百天。在這裏瞧了之後,立馬見效,好的給沒傷過的呢。呵呵……”

小宋動作優雅的擡手整理了下斜散的發髻:“叟怎會在此地?”那聲音細的給叫人勒住了嗓子似的,叫人聽了十分的憂心。蒙頭裝睡的公儀酒不動聲色的翻身,借機把耳朵捂個嚴實。

小宋眼角餘光瞄見她的小動作,嘴角一抽。心裏想著要不是這會兒不得空,哼哼……

老叟掂了掂手中那個啃得囫圇半個的蘋果核,笑得十分慈祥,打眼看過去忽略那雙靈動的眼睛,他就是個普通的老頭子:“人老了就愛四處晃悠。這不剛轉到這邊就被蘋果核砸了一下。大中午的平白無故的挨了那麽一記,倒也無妨,只是亂丟垃圾到底不是個好習慣。”

“誠然不是個好習慣。”小宋一臉讚同的點頭附和。

他這般模樣,又叫老叟一番猶豫。掂掂手中的果核權衡了一下,覺得這物實在不值當他舍下老臉碰瓷,只得遺憾作罷。遂沖著小宋慈祥和藹一笑,走了。

“嘶~”蒙在被子裏正偷聽的尖著耳朵公儀酒忽覺得腰間被誰狠捏了一把。

這馬車就她和他,車夫,這麽三個人。那婢女自打上次在客棧大發雌威後,就被他給打發到後面那個馬車上去,和一車子的衣服,書本,器具擠在一起。。還美其名曰:有功之臣,應受到好的待遇。

公儀酒自覺孤陋寡聞了,實在不知道好的待遇竟是這麽就是這麽個好法。

車夫侯在車門外,就算是在車內,他也沒那個膽子。一準是小宋這廝。

都說婦人心窄,愛記仇。她覺得小宋在這兩項上的成就已經遠遠勝過那些個婦人了。

女子報仇二十年也不算晚!蒙在被子裏的公儀酒咬牙暗恨,心裏默默盤算著怎麽才能不動聲色且風度翩翩的還回去。還沒琢磨出個對策,蒙在頭上的被子就被拽走了。

“唔,半天不見你動靜,我還以為你把自己給悶死了。”小宋拽著被子笑得十分地可惡,“倒是讓我白擔心了一場。”

“嗷嗚……”公儀酒此刻也顧不得神馬風度氣度,一下把笑得只快要搖尾巴的宋狐貍給撲倒,對著那張俊臉咬起來。誒,不許亂想啊,看清楚是咬啊。

小宋看著那張漸漸逼近的臉,也懵了。手足無措,也忘了反抗神馬的,只覺得心跳快得不像話。

直到……“啊……痛、松口,阿酒、阿酒,松口、松口,你大伯父的換個地方咬行不行啊?!”

公儀酒含糊應道:“不行。”

不遠處的巷子一角青衣一閃而過。

☆、要死了

關於上廁所,公儀酒很糾結,也很愁苦。

葵水來了,手邊又沒有可用的物什。捂著肚子在女廁門口一邊徘徊,一邊默默懷念家廁,一邊想著尋個什麽物什先替用著。沒等她琢磨出個辦法。

“咕嚕。”一聲,腹內再次發出長鳴。

一咬牙,一跺腳,先解決當下再說。埋頭就往裏沖。

“啊,非禮啦。”一手提著褲子,一手撩著裙子的綠衣女子,對著公儀酒就是一通刺耳的尖叫。

公儀酒覺得世事果然無常。以前總在一旁瞧著別人丟臉,今兒個也算輪到她了。

“勿嚷,勿嚷,我是女子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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